2024年4月4日早上,高雄市立民生醫院發生開錯刀的離譜醫療疏失。一名低血壓的黃姓病人被誤認為要做胸腔引流手術的張姓病人,開錯了刀,從主治醫師、傳送人員、病房護理師、手術室護理師到麻醉科醫師,都沒有發現。
院方承認,主治醫師陸希平沒有依照開刀流程,自行打電話給醫護站,相關人員也沒有辨識病患而開錯病人。
可惡的是,主治醫師陸希平事後通知送病患入院的護理機構補簽「手術同意書」,疑涉嫌偽造病歷登載,記過2次,傳送人員、病房護理師、手術室護理師、麻醉科醫師4人記過1次,院長也被免職。
手術之前,病患辨識最基本的方式就是看手圈、跟本人或家屬確認,不過,黃姓病患沒有家屬,加上中風,沒辦法說法表達,不能口頭確認。
這事件發生在4日早上8點多,正好是白班與夜班護理師交接的忙碌時刻。
按照手術程序,開刀房護理師打電話給病房護理師後,才能傳送病患。但是,主治醫師直接打電話到病房護理站,導致開刀房、病房、工友作業發生一連串疏失。
這件烏龍醫療疏失除了主治醫師要負責,可能和護理人力不足有關。
台北市立聯合醫院醫師蘇一峰發現,民生醫院護理人力不足,從開刀房,加護病房,門診,急診,長照都在找護理師,甚至沒有經驗,就可以立刻應徵。「全部都是免工作經驗,來了你再學就好,這樣能不出包嗎?」他反問。
由於護理人員長期低薪、工作壓力沈重,湧現離職潮,10年前的護理人力離職潮,現在不僅再度重演,人力也老化,令人憂心未來照護人力將變得又少又老。
國內護理人力不足,執業登記率掉到近6年最低點,護理人員新進人數、成長率雙雙創下近10年最低。不只新手減少,也呈現人力老化,40歲以下的年輕護理人員出現離職潮,41歲~50歲反而成為主力,撐起照護一片天。
根據中華民國護理師護士公會2023年統計,全台31萬人領有護理師證照,執業登記人數有18萬人,執業率近年來約為59%,可是,2023年4月降到58.6%,創下近6年新低。
2022年護理人力新增不到2000人,創下十年新低。
護理新人增加率創新低
護理人力向來就不足夠,2022年新加入的生力軍僅只有1895人,成長率是1.01%,為近10年最低;領照之後,第一次執業的護理人員只有7527人,也是10年最低(延伸閱讀:護理人員執業率59.2%,創下近5年新低)。
除了新進人員減少,疫情期間,21~30歲的年輕護理人員也在流失。2018年之後,這群年輕族群原本呈現增加趨勢,可是,2021年卻從5萬3306人降到2022年的5萬2711人,一年內減少1.1%。
「疫情影響新人加入護理團隊!」一位熟悉護理業務的人士表示,疫情期間,醫院管控人員出入,護理科系學生無法到醫院臨床實習,只能視訊上課,導致臨床時數不足。當進入醫院工作,經驗不夠,容易產生挫敗感而離開職場。
「醫院人手不足,年輕的護理人員需要輪調支援其他科,不斷重新適應環境。現在社會發展多元,年輕人有多種職業選擇,甚至可以出國當護理人員,未必要留在台灣的醫院,」一位資深護理師說。
醫療勞動條件不好,難留住年輕人。31~40歲者因為建立家庭、生涯規劃等因素,2018年以後呈現階梯式下滑,從5萬8772人降到2022年的5萬1234人,五年來減少了12.8%。
護理新血比率創下新低。
41歲~50歲成為護理主力
然而,相較年輕護理人員,40歲以上族群開始擔任主管,職場忠誠度顯然高了許多。
41~50歲中生代族群逐年增加,從2018年的4萬2068人增加到2022年的5萬6896人,五年來增幅為35.2%。2021年以後,人數高於31~40歲以及21~30歲等2大年齡群,成為護理職場的中堅分子。
至於51歲以上族群,呈現平穩成長,甚至71歲以上者,執業人數在5年之內從386人增加到758人,成長率為96.3%。
「41~50歲不同於年輕世代,我們經歷戒嚴到解嚴,在威權體制下成長,接受填鴨式教育,被教導成職場順服,」一位中生代護理師說,當年在學校,沒人教導勞基法,不懂甚麼是慣老闆,工作之後,也不會爭取自己的權益。
她帶著無奈的語氣說,如果不是考量家庭經濟,上有老、下有小,必須留下來,繼續忍耐,否則,她也想要換工作,離開醫院。
護理人力老化,41歲~50歲成為主力。
護理人力又少又老
「護理人力又少又老,並不正常!」台灣護師工會顧問陳玉鳳認為,勞動條件一日不改善,這個現象只會愈來愈嚴重(延伸閱讀:陳玉鳳:那裡來的膽子,敢怒嗆衛福部長陳時中?)。
她回憶,2010~2011年期間,護理人員離職率達20%,當時醫院忽略勞基法,不給加班費,不顧生理時鐘,排「花花班」,護理人員照顧病人之外,還有做不完的醫院評鑑、文書工作,加上低薪,逼得大家群起抗爭(延伸閱讀:專責病房護理師:我為確診病人把屎把尿而累病,離職才能活下去)。
2012年,衛生署(現為衛福部)提出「醫護人力改革10大策略」,薪資微幅改善。2022年初,衛福部依工作天數,調漲小夜班費用為360~840元、大夜班480~1080元。
「可是,有醫院以原有的小夜班500元、大夜班700元搪塞,說是符合衛福部最新費用,不願調漲,根本欺負護理人員!」陳玉鳳表示。
台灣護師工會理事長陳玉鳳認為,護理人力又少又老,將帶來社會問題。
夜班加給不及工讀生
她說,護理人員每個月要值15天以上的夜班,才能拿到小夜班440~840元的值班費、大夜班的550~1080元,這是日夜顛倒、會損耗健康。平均一小時不到100元的夜班加給,連工讀生都不如,怎麼能吸引護理人員為此賣命?
她認為,隨著人口老化,一名老人同時有幾種疾病,照顧變得複雜,護理工作負擔更沈重。多年來,護病比沒有改善,醫院考量人力調度,限制護理人員自由安排休假,沒有人想當免洗筷、做功德,不滿之下,自然會離職。
長此以往,護理人力荒沒有解決,以後誰來當護理師,照顧你我?答案耐人尋味。
圖片來源:Dr.131醫生醫、陳玉鳳、Photo A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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