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什麼事情讓台大、陽明交通、高醫、中國醫藥大學4所學校牙醫學院、台大牙醫校友會發表聲明，不約而同憂心起牙科醫療品質，擔心民眾就醫權益不保？
他們的憂慮都和一項網路連署行動有關（延伸閱讀：台台牙醫與波波、西西、日日牙醫掀起工作角力賽？）。
2022年6月20日，署名「關心台灣醫療品質的人」在《公共政策網路參與平台》發起「把關醫療品質，嚴審外國學歷，反對衛福部浮濫引入國外學歷醫學系和牙醫學系畢業生！」連署活動。
波蘭有大學牙醫系6成是台籍生
被稱為「波波、西西、日日牙醫」、留學波蘭、西班牙、日本牙醫學院的台籍學生是這項連署的關注焦點。他們沒有參加台灣入學甄試，直攻海外醫學院，返台後到教學醫院實習，通過國考，就可以成為牙醫，為民眾看牙（延伸閱讀：牙醫師愈多，民眾看牙愈便宜？）。
以波蘭波茲南醫學大學為例，從2021年公布的畢業紀念影片即可發現，69名牙醫學生當中，台籍生就有41人，比率高達6成，幾乎成了台灣同學班。
網路連署就指出，波、西的牙醫學院沒有入學人數限制，想攻讀醫、牙卻考不上台灣學校的學生，只要經濟條件許可，前往學習，返台後就能行醫，求學途徑與國內前0.5%用功念書，努力擠進醫、牙窄門的學生有天壤之別。
波蘭波茲南醫學大學牙醫學系在2021年有69名畢業生，台籍生占了6成。
排隊實習等9年 超過國考規定
衛福部每年開放50名海歸者到教學醫院實習，目前排隊等待實習者約有450人，數一數，最少要等9年。眼見國外還有就讀者，排隊人數愈來愈多，推估到了2027年，台灣每10名新進牙醫，就有4名持國外學歷（延伸閱讀：波爸要問：是誰造成波波牙醫（國際牙醫）的困境？）。
依照規定，這些已經通過第1階段國考、等待分發實習的海歸學生，如果沒有在6年內完成實習，就要重考，眼看實習之日遙遙無期，個個心急如焚。
立委為了讓他們儘早展開實習，2022年5月30日，修改「醫師法」的同時，附帶7項決議條文，要求衛福部增加實習名額，4年內要安排實習完畢。
消息傳出，引起牙醫界不滿，連署反對立法院大開方便之門，讓未經台灣入學考試的留學生回台，影響本土學生受教權益。不到1個月，連署人數就超過5000人，達到衛福部回應的門檻。
此時，台大、陽明、高醫、中國4校牙醫師長也紛紛相挺，發表聲明支持，希望衛福部不要大量開放國外學歷的學生，衝擊師生比早已緊繃的教學醫院。
反對原因1：臨床教學資源不足
目前實習場所是8所牙醫學院的附設醫院以及市立聯合醫院，按照「實習醫師制度實施要點」，招收實習醫師的人數不能超過醫師員額的1/3，以維持教學品質。
「教學醫院、診療椅、師資都沒有增加，餅就這麼大，現在已經招收50名海歸派，還要再增加，要怎麼塞？」一位相關人士表示，如果硬要塞，充其量只能再多收8~10人，顯然無法滿足立委要求。
「有些教學醫院的牙科部定專科，找不到專任醫師，教導實習牙醫學生，」草擬陽明交通牙醫學院聲明稿的林元敏教授直言，教學醫院除了看診、做研究，還要培育實習醫師，人力吃緊，院方只得為某些部定專科聘請兼任醫師（延伸閱讀：林元敏：台灣第一位參選民代的牙醫教授）。
2022年，牙科部定專科從3科增加為10科，教學醫院要具備多項領域的醫師，他不諱言，這項改變更增加院方招聘師資的難度。臨床教育資源有限，增收海歸派會加重醫院負擔，影響實習品質，未來吃虧的就是病人。
陽明交通大學牙醫學院教授林元敏反對大幅開放海歸學生，將使教學資源愈形捉襟見肘。
反對原因2：海歸派素質參差不齊
「說穿了，立委其實是偷渡波波、西西、日日學歷的海歸派，你知道他們的學習過程如何？醫術如何？政府有監督嗎？你敢讓他們看牙嗎？」一名牙醫道出自己對海歸派的質疑。
他說，海歸派如果在國外沒有接受嚴格訓練，素質不齊，返台執業，容易發生醫療疏失，就有波波牙醫補牙，一天就掉了，只得找同事補救，也有波波的基礎醫學概念不夠扎實。
陽明交通牙醫學院教授林元敏則說，台灣有公開公平的升學管道，海歸派卻跳過，前往醫療落後台灣的國家就讀，他們沒有經過筆試淘汰，只需通過面試，入學門檻比台灣低。
相較來看，台灣對醫、牙入學採總量管控，每年醫學系錄取約1300人，牙醫學系約400人，素質相對整齊。由於植牙、美白自費當道，有些牙醫系分數比醫學系還高，例如，陽明交通牙醫系就排在中國醫學藥大學醫學系前面。
「有的海歸派在台灣唸設計系、國貿系、後段科技大學，出國後就變成斜槓，改唸醫、牙，」一位熟悉醫學領域的人士表示。
網路上甚至還教大家辨別海歸派的方法，有人在《Dcard》留言，台灣醫、牙通常會註明大學學歷，海歸派往往沒有，更有人直接截圖，暗喻波波牙醫名單。
「為了確保海歸派素質，進入教學醫院實習之前，應該比照台灣學生，通過核心技能基本知識、臨床前口外技能操作 、客觀結構式臨床技能測驗等3項臨床技能學測驗，」網路連署者如此表示。
國內牙醫界希望，波波等國外學歷的牙醫學生必須通過臨床技能考試。
反對原因3：牙醫人力已經飽和
台灣牙醫界對海歸派如此強烈反彈，背後一項原因是牙醫市場已經飽和（延伸閱讀：台台牙醫市場飽和，還有多少空間容納波波牙醫？）。
走在雙北都會區，隨處可見牙醫診所林立。據衛福部統計，全台有7000家牙醫診所，近1萬6000名牙醫師，國衛院在2010年執行的「2020牙醫醫事人力培育和供需規劃」，推估到了2020年，每名牙醫服務量若是低於1800人，將會供過於求。
「現在每名牙醫服務人數是1437人，已經低於1800人！」一位權威人士計算後發現。他分析，隨著進入老化社會，人口逐漸減少，兒童生得少，齲齒率也少，牙醫治療量勢必減少，並不看好未來發展。
台灣牙醫學生聯合會統計，正在波蘭、西班牙唸牙的台籍生有600多人，每年新增100多人，再加上海歸等待實習的人，已經超過1100~1200人，相當國內牙醫系3～4年的招生總額。
林元敏認為，衛福部對2022年12月31日前入學的海歸派，不採學歷甄試，只需通過實習和2個階段國考，今年底之前，勢必有大批學生搶在落日條款之前，申請國外牙醫學系。
「過度開放牙醫，會釀成人力悲劇，」他進一步分析，往昔過度培育師資，造成流浪教師；廣設大學，如今招生不滿，近年來發生大學倒閉潮，可以想見，一旦大幅開放海歸派，擠壓國內牙醫生存空間，日後可能也有流浪牙醫。
牙醫界認為，隨著人口老化，長者的口腔衛生固然重要，卻不該為海歸派解套。
反對原因4：偏鄉長照非消化海歸派良方
其實，衛福部基於消化海歸派人力，早有規劃，打算將他們投入偏鄉服務、長照中心2年，照顧長者或身心障礙者口腔衛生（延伸閱讀：偏鄉將出現無照牙醫？）。
「才取得牙醫執照的新手醫師，連專科訓練都沒有，缺乏看診經驗，衛福部想讓偏鄉民眾當白老鼠？」一位在中部偏鄉服務的牙醫忿忿不平地表示。
「海歸派短期服務偏鄉、長照，並非解決良方！」林元敏說，偏鄉生活資源有限，子女教育、醫療環境、生活品質等條件是牙醫考量長駐的因素，衛福部應該以薪資、健保給付點值、稅賦減免、子女就學等誘因，吸引人才長期投入。
也是醫學博士的福和會理事長林逸民認為，偏鄉需要的是長駐、了解當地需求的醫師，不是服務時間一到就準備落跑的醫師。從過去經驗可知，只有當地出生、長大的本地人，才會情繫偏鄉，真心留下來。
看來處於立委與牙醫界雙重壓力的衛福部，必須重視民眾健康，再次思考解決方案。
圖片來源：Dr.131醫生醫、Photo AC、Pixaba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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